陈嘉效没太往心里去,反正之后,总要见面的。就像当初在学校,两人不同专业、不同学院,种种时间安排根本对不上,在偌大的校园马路上、图书馆、超市、一进校门的那条枫叶廊,总有迎面相迎的概率,过了十年,一场聚会就将概率缩小。可元旦王磊宁组织的户外活动,郑清昱没有来,厉成锋说她父亲摔跤住院了。算着时间,应该是一周前的事。所以在医院那天,她才会一声不响先离开吗?又过十天,英国那边过来的高层在公司召开会议时突发眩晕,助理紧急拨打120,送到了距离最近的医科大附二急诊,查出是急性脑梗,需要住院。老外就医,程序要繁杂得多,但一群人抢着跑上跑下,根本不需要陈嘉效突然说一声“我父亲是这家医院书记”,本人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。他们公司的人把病房塞满,挤都挤不进去,确认人没大问题后陈嘉效就离开了。久违穿行而过这家医院,过去将近二十年,陈设、格局和他模糊记忆里完全不同了,刚才去的神经科一区,也不是江柳琳当初工作的环境,那时候还没分什么一区二区三区。陈嘉效的童年,所有周末节假日几乎都是在医院过的,因为父母都要值班,家里又没人,江柳琳就会把他带到办公室,有一次他偷溜进主任办公室,在办公椅上睡着了,朦胧中听到旁边有人在压着声音说话,江柳琳一再和主任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,主任提了一句“他爸不也在医院,怎么不送去他们科”,最后又自言自语,“也是,他现在是住院总,影响不好”。完全走出院区,陈嘉效才点了支烟,憋的时间有点久,上来就抽得猛,重新体验了初学抽烟时被呛到的感觉。天阴了好几天,街景甚至有点泛黄,这个时候,飘下几点碎雪来。本来以为,今年这座城市不会下雪了。又突然想起,已经可以算作新的一年了。陈嘉效寻觅灭烟垃圾桶的时候,看到了郑清昱。她站在医院西南门前的台阶上,还是黑大衣,但款式换了,细节不一样,长发绑在脑后,松松垮垮,又像没绑,风一吹,半张在围巾之上清秀淡漠的脸就被湮没了。有个男人背对陈嘉效在她面前,台阶之下,需要仰起头,更显得郑清昱像不近人情的神女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,郑清昱偏过头,男人转身拉开车门,动作算不上激烈,但很明显,两人谈崩了。也是这时候,陈嘉效才看到那个男人是厉成锋,他在弯腰上车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晃而过,有点陌生。在那群人面前,他总是和煦地笑,十分接地气没有脾气一样。除了那次在停车场,陈嘉效心中了然,原来他对郑清昱也会露出这样有点阴戾的神态。车很快绝尘而去,郑清昱一个人站在原地,出神看了片刻落地就成水的雪,转过脸,一下望到了对面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。他一出现,世界瞬间变得有些不真实,因为他的身后是老旧拥挤的老式居民楼,处处是古老的色彩,而陈嘉效是暗的,轮廓又在这样的阴雪天里鲜明突出。五分钟后,他那辆宾利绕个道,开到前不久厉成锋车停留的地方。想看更多好书就到:y ehu a5 c o郑清昱从骨科病区出来在急诊晕倒的,陈嘉效陪同领导来就诊的时候,郑清昱在一间治疗室里做心电图,因为是本院职工,直接就原地输液了。一帘之隔。同事帮忙联系了厉成锋,他赶到的时候郑清昱已经从急诊出来了,两人在侧门就上不上车的问题争执,厉成锋责怪她照顾爸爸的同时不会照顾自己,要接她回家,在郑清昱看来,自己是被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无端骂一通,本来她突然晕倒就烦,提醒他两人已经离婚,厉成锋被什么刺中,突然清醒似的,在她面前又是尴尬僵硬的姿态,匆忙说一句“这里不让停车”赌气走了。郑清昱恢复如常,陈嘉效不知道她发生过什么,“要去干嘛?”“想洗个澡。”每次她的回答,平平淡淡,又总是在陈嘉效设想之外。郑清昱有洁癖,以前还在临床的时候,只是在白大褂里面穿过的衣服她都不会穿着坐到家里的椅子沙发上,随身携带酒精喷雾,每查房一床病人就要挤一次走廊配的手消,曾经因为接触太多洗涤用品手指脱过皮,皮肤科的同事告诉她医院喷的手消腐蚀力其实很大,非必要宁愿不用。在病区范围内打开过的食品,如果不能及时吃完,超过两分钟她就不会食用。还在规培期间,就有带教调侃她:“有洁癖的人当不了医生。”从昨天中午到今天,她已经在病房陪老郑超过二十四小时,之后又在急诊坐了两小时,郑清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很脏。所以上车前,她首先和陈嘉效交代清楚,“我在急诊坐过,你介意吗?”开的顶层套间,陈嘉效是这家酒店的常客,总部来人的时候他们都是安排的这家酒店。郑清昱进浴室后,陈嘉效开始想:她为什么会去过急诊?在病房才对。郑清昱洗了五十分钟,出来时头发也吹干了,换了身衣服,她本来就打算今天和蔡蝶换班后开个钟点房先洗个澡,然后去原乐楼加班。突然出现的陈嘉效,一半在计划内,一半打乱秩序。“你去洗吧。”想问的话,没有时机开口。浴室浓稠的蒸汽延迟涌出来,香气馥郁,郑清昱脸上还有水雾,眉眼鼻唇被晕得更清楚,黑是黑、红是红,肌肤是瓷白的清透,虽然平常她也不化妆,此时轮廓还是莫名柔软朦胧。上身是件纯色长袖,里面已经是条连衣裙,陈嘉效看到了她瘦薄肩颈上挂的